生活方式之战

作者 Stefano Caprio

俄乌冲突其实激荡着两个幽灵，两个未尽的身份，它们给民众生活留下的实际传承仍难以界定。

乌克兰总统泽伦斯基胜利的欧洲之行十分明确且强烈的回应俄罗斯威胁的，而且不仅仅是在飞机和坦克等军事问题上。乌克兰通过普京发起的战争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而基辅的抗俄英雄则希望加强在国内外的影响，并解释他在欧盟议会上发出的呼声Slava Ukrainy，“乌克兰荣耀”也意味着“欧洲万岁”和西方万岁，“生活方式”万岁。

这种说法与大肆吹嘘的“传统价值观”形成鲜明对比，普京领导的俄罗斯认为有必要通过“特别军事行动”来捍卫这些价值观。现在更明确的是，“特殊”并非是指“军事行动”，而用基里尔宗主教的话来说，是指意识形态和“形而上学”的维度。这当然不是耸人听闻的消息，因为在沙皇和布尔什维克统治下的俄罗斯，教会高层不可避免地要向政治机关屈服；然而，不知为何直到今日才在瑞士发现的文件，促使总统与宗主教的形象进一步重叠，凸显了何为真正的苏联生活方式。

当普京提及传统价值观时，自相矛盾地将东正教与社会主义无神论原则混为一谈。另一方面，乌克兰民族主义代表了一系列实例，从前苏联人民、国家和地区分离主义到欧洲身份，除了共同货币的“特殊金融操作”和市场规则。俄乌冲突其实激荡着两个幽灵，两个未尽的身份，它们给民众生活留下的实际传承仍难以界定。

把这一切简化为东西方对立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以第聂伯河分界线、乌克兰的左右两岸、两个世界的边界为分界线。因此，就像在更远古时代一样，地理划分显然具有误导性：将欧洲人归结为盎格鲁-撒克逊世界的殖民地，就像将俄罗斯人置于伟大的亚洲、印度或其他国家的背景下一样毫无意义。那么，只要庆祝华盛顿和北京之间新世界分割，并认为世界其他地方都是附带且微不足道的，从更合乎逻辑；但中美（还）未真正交战，而俄罗斯的战争正是针对这个微不足道的方面。

俄罗斯想在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恢复失去的超级大国地位，乌克兰希望在欧洲占有一席之地，在不压制相互差异的情况下，在团结一致的人民共同体中找到对其民族身份的新定义。这两个目标都还未实现，解决问题的不是顿巴斯战争的最终结果。那么这场冲突真正涉及哪些方面规模？

最重要的问题之一是自由，西方人将其理解为“个人权利”，而俄罗斯人则将其理解为“对相互团结的肯定”。俄罗斯拒绝捍卫少数民族，无论是种族还是伦理的，意识形态的还是唯物主义的，在这方面它结合了社会“共产主义”与精神“共融”，斯拉夫主义者的坚定信念：如果一个民族不被次要或陌生的”因素扭曲，那么它就是自由的。

传统的团结价值观不允许言论自由，不仅是指通过媒体传播的言论，而且准确地说是面部和肢体语言。从这个意义上说，普京的镇压甚至比革命的“红色恐怖”或斯大林主义镇压更加激进和凶猛，斯大林主义镇压谴责“意识形态偏差”；今天在俄罗斯，在官方游行期间不微笑就足以被视为叛徒。在这方面，俄罗斯与亚洲“风格”其实非常相似，例如，在土库曼斯坦的节日游行中，微笑和举止很重要。纳瓦尼在谈及普京时露出的讽刺且具有侮辱色彩的微笑让普京愤怒无比，而纳瓦尼已经没法笑了，部分原因是脸上注射了过多的肉毒杆菌素，部分原因是代替他出席公共场合的替身必须面无表情。

西方以提倡思想和良心自由来回应极权压迫，如今其实远不如冷战时期那么令人信服。当时试图以各种方式帮助逃脱“统一思想”网的通信渠道，今天则很难遏制清空每一个思想意义的数字通信。俄罗斯的争论，通常挑衅性地局限于“LGBT 宣传”，针对的是当代世界（无论是西方还是东方）“生活方式”那难以掌握且流动的维度。仅仅高举权利和自由的旗帜是不够的，有可能陷入对“非真理”的相互误解，这种误解不仅扼杀了道德或宗教，甚至科学和文化内容。

更难以理解的是肆无忌惮的消费主义与快乐退化之间的辩证关系，它欺骗了生态、社会和福利驱动之间对抗的计划，而在当下正在进行的世界大战背景下显得尤为荒诞。俄罗斯将西方制裁解读为向更加清醒和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的良性转变，向其技术、农业和第三产业的滑稽转变。在靠复制他人消费品方面，中国人可谓是全世界的老师，如果这就是俄罗斯经济未来的发展道路，北京的殖民统治就逃不掉了。

没有人比俄罗斯人更能利用涡轮资本主义的力量，从而促使一个寡头阶级的诞生，将能源宝藏转化为奢靡，普京的亿万富翁在欧洲港口没收的“宇宙飞船”就是证据。这种构想社会平等的原则是基于富人对穷人的帮助：寡头越是有权利，就越是会在其周围创造出一个受益者和受保护的阶级，甚至成为俄罗斯的新封建主义群体。在这方面与世界其他地方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全球化在每个国家和每个大陆上都可怕地加剧了社会不平等。当然，在退化过程中不会有交流，也不会分享快乐。俄罗斯人将必须配合伊朗和朝鲜等“流氓国家”的边缘化状况，吃喝克里姆林宫提供的菜单，而欧洲人将享受少数商品等。

在人口下降或社会机构崩溃的问题上，从家庭到学校和宗教，或者是疫情年代的健康纠纷都是一种不祥预兆。为了保持轻松的感觉，如今围绕节目和歌曲的“生活方式”比赛越来越活跃，例如“泽伦斯基音乐节”的歌曲。苏联俄罗斯人格外喜欢圣雷莫的歌曲及其歌手，从 Celentano 到 Ricchi e Poveri 直到 Al Bano，后者还在两年前去普京生日时唱歌。

所有50岁及以上的俄罗斯人都熟记Toto Cutugno的“一个真正的意大利人”歌词，今天他们将在2月22日于莫斯科卢日尼基体育场举行的“普京音乐会”中寻求安慰，这是对“真正的俄罗斯人”的颂扬，庆祝入侵乌克兰周年纪念日。俄罗斯总统最后一次出现在体育场时穿着一件非常昂贵的西方制造的夹克，以颂扬正在建设的新世界生活方式：互为敌人的战争，尤其是针对自己的战争。